一个有中国学派“气质”的研究机构——我所知道的预测科学研究中心

发布时间:2023-11-15  |  来源:洪永淼

转眼间,全职回国工作已经整整三年了。

 

2020年,我入职预测科学研究中心(以下简称“预测中心”)和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以下简称“国科大经管学院”)。国科大经管学院的性质,相信大家都比较清楚,但对于预测中心,大家可能会比较陌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研究机构?为什么会依托于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它的使命与任务是什么?研究团队由哪些领域的学者组成?做了哪些重要的工作?招聘哪些领域的学者?……

 

预测中心成立于2006年2月。当时,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科学院院长路甬祥院士亲自整合中国科学院全院范围内预测分析的骨干力量,正式成立预测中心,期望“通过跨研究所、跨学科的交叉实现管理创新,打造预测科学领域有特色、有影响、有公信力的‘中国学派’。”首任学术委员会主任是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国科大经管学院院长成思危,主任是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国际系统与控制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特聘研究员汪寿阳。

 

预测中心依托于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研究人员由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现为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遥感应用研究所(现为遥感与数字地球研究所)以及国科大经管学院和中国科技大学从事经济社会预测和分析研究的优势力量构成,设有预测理论与方法研究部、宏观经济与产业研究部、国际市场预测与预警研究部、农产品预测与粮食安全研究部以及战略资源与政策研究部等五个部门。除了经济预测与政策研究外,预测中心研究人员也积极从事经济学、管理学、计量经济学与统计学等交叉学科的理论创新。因此,预测中心与国科大经管学院一起,成为中国科学院建设经济科学与管理科学的主体。

 

作为中国经济与社会发展领域的一个重要预测研究机构,预测中心为政府重大决策提供了大量科学依据和重要建议,已成为在国内外具有广泛影响力的高端经济智库,目前是国务院宏观经济预测预警跨部委政策协调办公室的主要学术支持单位。从2007年起,预测中心每年1月发布当年的中国经济预测报告,该报告受到国内外各方的广泛关注,中央电视台、中国日报、华尔街日报等国内外重要新闻媒体都会第一时间进行报道。从2010年起,预测中心又增加一项发布内容,即每年6月发布中国与世界港口集装箱运输量预测报告,这是目前全球最全面的世界港口集装箱运输量预测报告。

 

此外,粮食产量预测、大宗商品价格预测、外汇汇率预测等也都是预测中心的“拳头产品”。自1980年起,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陈锡康团队便开始组织全国粮食产量预测研究,提出以投入占用产出技术为核心的系统综合因素预测法,并不断改进预测方法;1995年起扩展到了全国棉花和油料产量预测;2011年起,预测中心副主任杨翠红主持开展主产区域的粮食产量预测。40多年来,陈锡康、杨翠红研究团队每年提前半年以上完成“全国粮食、棉花和油料产量预测报告”,预测平均误差仅为1.8%,远远领先于发达国家3%的误差水平,其中2022年的预测误差低至0.34%。预测中心对全国以及主产区域粮食产量的高精度预测,为中央和省级有关部门制定粮食生产储备政策、进行农业生产计划和调度提供了宝贵的参考依据。

 

作为中国科学院国家智库的重要组成部分,预测中心每年向中央及有关部门报送预测和政策研究报告30-50篇。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爆发,预测中心主任汪寿阳从大年初二起便带领研究团队密切跟踪疫情发展,加班加点进行疫情预测与分析,撰写报告向中央及有关部门建言献策。仅2020年便报送了136篇预测与政策报告。汪寿阳主任也因此荣获2022年“全国科技系统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称号。可能很多人知道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持续发布美国疫情数据,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位于中国科学院的这个预测中心也在做类似的事情——中心不仅对中国疫情进行预测,还预测了全球主要国家与地区的疫情,只是这些工作没有公开报道而已。

 

预测中心还为国家部委、地方政府开发了十余个经济监测预警与政策仿真系统,这些系统在政府政策制定和决策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获得国家发改委、中国人民银行、国家外汇管理局等部门的高度赞扬。

 

为什么预测中心要依托于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中国科学院是中国现代管理科学的一个主要发源地。上世纪五十年代,一批老一辈科学家从海外回国。钱学森是世界级火箭导弹专家,同时也是管理学家,提出了系统工程论。他与乘坐同一艘轮船回国的运筹学家许国志等人一起创立了中国运筹学科,正是许国志将二战之后兴起的Operation Research翻译为“运筹学”。此外,著名数学家华罗庚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将“统筹法”和“优选法”应用于国民经济与企业管理之中,而刘源张则是中国企业质量工程的主要推动者,被誉为“中国质量之父”。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将数学、系统科学等数理方法与工具应用于国民经济管理实践,形成了具有浓厚文理交叉学科特色的中国科学院管理学派,预测中心继承了中国科学院管理学派求真务实、学以致用的优良传统与科学精神,并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扬光大。预测中心的一个主要任务是预测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与变化趋势,并对国家经济社会管理提供咨询建议,它的一系列重要预测与政策研究报告,均建立在严谨扎实的数理模型基础之上,具有较高科学性与可靠性。这是预测中心依托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的最大优势。

 

除了智库研究之外,预测中心的研究人员还从事原创性学术研究,特别是在预测科学、计量经济学、统计学、管理科学与经济科学等学科之间开展交叉研究,取得了一批有重大影响的原创研究成果。历史上,中国科学院在中国经济学理论创新方面曾做出了重要贡献。例如,上世纪八十年代,华罗庚创立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大范围经济的数学理论,其中部分学术成果发表在《美国科学院院刊》(PNAS)上,这其实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制度下的一般均衡论。目前,预测中心在预测科学、计量经济学与统计学、国际经济学、资源、环境与气候变化经济学、政策经济学等领域具有很强的研究实力。自预测中心成立以来,研究人员在科学期刊如Science, Nature及子刊, National Science Review等发表了一系列学术论文。同时,在管理学、经济学、金融学、计量经济学与统计学等领域的国际一流期刊也发表了一系列学术论文,包括Annals of Statistics, Biometrika, Econometric Theory, 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view,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Forecasting, Journal of American Statistical Association, Journal of Business and Economic Statistics, 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 Journal of Econometrics,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Journal of Royal Statistical Society Series B, Management Science, Operation Research, Review of Financial Studies等众多国际一流学术期刊。

 

“以问题为导向开展原创性学术研究”是预测中心学术研究的一个鲜明特色。例如,针对经济与社会发展的重大决策问题与基本科学问题,预测中心开展预测理论、方法与技术的原创性研究,推动预测科学与相关学科的发展。汪寿阳在2004年提出的TEI@I方法,将文本数据(T代表Text Data)、计量经济学模型(E代表Econometrics)、人工智能技术(I代表Intelligence)综合集成(最后一个I代表Integration),是国内外最早使用文本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学者之一,这个预测方法成功解决了一系列经济预测的难题,显著提升了预测精准度,如石油价格预测成功率提高至95.83﹪,汇率、世界港口集装箱运量等预测精度处于国际领先水平。又如,陈锡康、杨翠红与美国斯坦福大学李国鼎荣誉讲席教授、香港中文大学前校长刘遵义等组成的研究团队,针对全球化时代一个产品通常由多个国家提供技术、原材料与中间产品共同生产这一客观事实,提出了应用贸易增加值的思想来计算一国贸易规模和贸易失衡问题。这个方法比传统贸易总值统计的计算方法更加客观、公正、公平,并提出了反映加工贸易特点的投入产出模型,这一理论创新成果得到世界贸易组织(WTO)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极大认可并向其成员国推广,还荣获“2009年孙冶方经济科学奖”。

 

通过“请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的方式,预测中心开展了一系列学术交流活动。自预测中心成立以来,邀请了包括诺奖得主、国际投入产出学会主席、WTO首席经济学家、WTO首席统计学家等在内的世界级学者前来演讲与交流。预测中心定期举办“邹至庄讲座”杰出学者论坛与青年学者论坛、世界计量经济学会“亚洲计量经济学与统计学暑期学校”、《计量经济学报》“大数据计量经济学理论与应用”研讨会、中国计量经济学者论坛等学术活动,不仅推动了预测中心的学术交流活动,还为相关领域的国内外学者与学生提供预测科学与计量经济学教育与研究公共服务平台。

 

预测中心拥有30个正式专任研究员编制。在中国科学院众多的研究机构中,这个规模并不算大,但它汇集了一批学术背景各异、具有海内外影响力的高水平学者,形成了非常鲜明的交叉学科和理论与政策研究相结合的特色。同时,预测中心也在加大力度招聘海外中青年研究人员,不断壮大研究力量。从2023年起,预测中心在研究人才招聘方面做了重要政策调整,将实行“2+3+3”共8年的终身轨(Tenure Track)制度。博士后或刚毕业的海外博士生,如考核合格,将先受聘为两年期合同的助理教授/助理研究员,合同期满后经过预测中心内部考核合格,可继续聘为助理教授/助理研究员,合同期为三年。这种三年期合同最多可以有两个,之后通过国际同行专家评议和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考核,决定是否给予终身职位。对于能够在国际一流学术期刊上发表学术论文的国内优秀博士毕业生,我们将给予同等考虑。我们诚挚欢迎管理学、经济学、预测科学、计量经济学、统计学、数据科学以及人工智能等相关领域的海内外英才加盟预测中心,共同建设具有鲜明中国科学院特色的国际一流预测科学研究中心。

 

预测中心最大的优势是学科平台和学术环境,特别是中国科学院在国内外拥有崇高的学术声誉和明显的交叉学科优势。另外,预测中心研究人员的教学工作量很低,新聘的年轻学者前几年没有教学任务,可以全身心投入科学研究。当然,预测中心的研究人员都需要承担一定的公共行政服务,例如招生面试、招聘面试等。预测中心每年招收一定数量的经济学、管理学、统计学等领域的博士研究生和硕士研究生,这些学生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拔尖人才,尽管他们的教育背景各异,但都非常优秀。预测中心欢迎感兴趣的年轻教师给学生开设一些前沿课程,加强与研究生的交流互动。此外,预测中心的优秀研究人员如果有兴趣,将优先考虑双聘到国科大经管学院,作为岗位教授参与国科大经管学院的教学和各种学术活动。

 

总之,在我看来,预测中心是一个施展聪明才智、实现学术抱负的理想平台。当前,我们仍在“把预测中心建设成为一个有特色、有影响、有公信力的‘中国学派’”的道路上努力奔跑,欢迎所有有共同理念、愿意到预测中心干一番事业的学术同仁加盟!我相信,中国科学院预测中心前进和发展的历史上将留下你们深厚的印记和足迹!

  

【作者简介】洪永淼,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关肇直首席研究员、预测科学研究中心执行主任、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院长、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世界计量经济学会会士,曾任美国康奈尔大学经济学与国际研究讲席教授、统计学与数据科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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